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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州沃里克的汽車影院，正在放映《Trolls 2: World Tour》。

攝影: MARK PETERSON/REDUX PICTURES

在許多娛樂節(jié)目都可以在家里點播或者下載觀看的時代，人們很容易忘記，在過去一個世紀里，看電影通常都需要親身前往電影院——開車、乘公交，或者步行。“我們年輕時看過的很多電影之所以至今仍記憶猶新，正是因為那種前往電影院以及在場觀看的體驗，”《小精靈》（Gremlins）、《地獄來的芳鄰》（The ’Burbs）導演 Joe Dante 說，“而不是因為我們碰巧在《深夜秀》（Late Show）上了解到它們。”

不過，有這么一個觀影場所是要求顧客開車去的，它就是汽車影院。這種影院屏幕巨大，停車場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輛，曾經(jīng)就像麥當勞一樣隨處可見。但近幾十年來，由于電影發(fā)行方式不斷變化，房地產(chǎn)價格上漲，居家觀影選擇越來越多，美國大多數(shù)汽車影院都關閉了。據(jù)美國汽車影院業(yè)主協(xié)會統(tǒng)計，全美汽車影院一度最多有4063家，當時是在1958年。而去年，這一數(shù)字已經(jīng)萎縮至只有305家了。

上圖：藝術家 Edward Ruscha 拍攝的著名洛杉磯汽車影院 Gilmore Drive-in Theatre, 6201 W. 3rd St.，1967年。? Edward Ruscha；中圖：Gilmore Drive-In ? cinematreasures.org；下圖：Van Buren Drive-In 晚上8點開始的放映。? Ana Venegas / For The Times

然而，美國的汽車影院在新冠疫情期間卻意想不到地迎來了一番新氣象。在多廳影院和藝術院線關門停業(yè)之時，除了少數(shù)幾個州外，全美各境的汽車影院都獲得放行，可以重新開始放映電影。“你只需要前往汽車影院，然后坐在車里觀看，不會跟任何人發(fā)生接觸，因此這是當下最安全的觀影方式。”現(xiàn)年94歲的低成本電影制片人兼導演 Roger Corman 說道。他的作品過去時常被排進各家汽車影院的排期表，當中包括《陷坑與鐘擺》（The Pit and the Pendulum）和《野幫伙》（The Wild Angels）。

汽車影院概念早在1910年代便已出現(xiàn)，但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汽車影院誕生于1933年。它的締造者是 Richard M. Hollingshead Jr.，擁有一項汽車影院方面的專利。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汽車影院蓬勃發(fā)展，如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到1950年代迎來鼎盛時期。那時候，汽車行業(yè)象征著對自由永不停息的追求。有“垮掉之王”之稱的小說家杰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于1957年創(chuàng)作了《在路上》（On The Road），三年后 CBS 開播電視劇《66號公路》（Route 66）。“仿佛什么東西都可以免下車獲得——你只需坐上車子，開往各種場所，中途完全不必下車。”Dante 說，“一打開電視，全都是汽車廣告，不管是 Jetaway HydraMatic，還是 Rocket T350。”這位導演經(jīng)常光顧他的家鄉(xiāng)新澤西州利文斯頓的汽車影院。

上圖：“凱魯亞克從不擔心油被耗盡”，里諾市區(qū)的老爺車。?Jason Henry；中圖：上世紀50年代的露天電影院廣告，花費每晚約1美元。? Retronaut；下圖：低成本獨立制作電影是當時汽車影院的標配。? eggheadforum.com

坐在方向盤后看電影讓人們能夠保持社交距離，遵守當下公共衛(wèi)生部門的指示，但汽車觀影體驗其實并不孤單。“人們還是會多個人擠進一輛車里。”曾獲奧斯卡獎的電影剪輯師 Bob Murawski 表示。他從小就時常到密歇根州的汽車影院看電影。汽車影院吸引忠實的大家庭顧客的地方，既包括一車人只需花幾十美元就能享受一晚上的電影，也包括額外的一些吸引點。“汽車影院有糖果、小吃和幕間休息期間的娛樂節(jié)目，還有秋千。這些影院總會提供秋千。”Dante 說道。

上圖：沃里克（Warwick）汽車影院里的一家人。電影編輯 Bob Murawski 回憶起他年輕時在密歇根州的經(jīng)歷時說：“人們設法將盡可能多的人打包進一輛車里。”攝影: MARK PETERSON/REDUX PICTURES；中圖：2020年4月德國Marl的汽車影院，戶外觀影不僅美國復興。? INA FASSBENDER, AFP via Getty Images；下圖：2020年4月29日立陶宛維爾紐斯機場的一家新開的汽車影院。? AP Photo / Mindaugas Kulbis

Corman 指出，汽車影院的所有者也會訂購大型電影公司發(fā)行的影片，但相較之下，他們更青睞于獨立發(fā)行商，因為后者抽取的票房收入分成較少。那些獨立發(fā)行商就包括 Corman 創(chuàng)立的 New World Pictures。因此，汽車影院最終不僅成為了另類觀影體驗的代名詞，還成為了某種低成本制作的代名詞：花哨、重形式感，也漫不經(jīng)心。“對我們來說，恐怖電影和科幻電影在汽車影院要比在室內(nèi)影院更受歡迎。”Corman 稱。他還說道，汽車影院常常被認為是“激情之地”（passion pits），因為觀影環(huán)境具有私密性，很好地滿足了荷爾蒙旺盛、青春躁動的青少年需求。

從《比利小子與吸血鬼德庫拉》（Billy the Kid vs. Dracula）到《撒旦施虐狂》（Satan’s Sadists），1960和1970年代汽車影院放映的電影，無論在制作成本還是品味上，都難言業(yè)界一流。但不難想象，在喧鬧擁擠的戶外環(huán)境，尤其是在天黑之后，它們還是能給觀眾帶來極大的享受。

《辛普森一家》中 Springfield

的汽車影院。? Gifer

汽車影院的觀影體驗從來都不算理想。固定在車窗上的揚聲器發(fā)出的聲音可能不夠大，電影中的黑暗畫面在室外也可能很難看得清。“每當汽車影院運營商寫票房報告、詬病某部影片時，他們總會說：‘夜景太多了。’”Dante 說道。制作方有時會專門給汽車影院制作人工調(diào)亮后的電影版本。

1980年代，隨著低成本影片發(fā)行商轉(zhuǎn)向視頻市場，多廳影院開始囤積市面上的主流影片，汽車影院日漸式微。美國汽車影院業(yè)主協(xié)會主席、汽車影院 Cape Cod 的老板 John Vincent 認為1987年是行業(yè)的最低谷，“那一年，我們只能拿到一部新電影，那就是《超人4》(Superman IV)。”汽車影院所占的大片土地的價值問題讓它們的處境雪上加霜。“汽車影院的衰落并不是因為人們對其失去了興趣，”Corman 指出，“而是因為對土地所有者而言，拆掉影院蓋辦公樓更能帶來經(jīng)濟效益。”

汽車影院在1990年代迎來一些起色，現(xiàn)在它們能夠與多廳影院同時間播放同樣的大片。即便是制作成本最低的汽車影院電影，也能收獲一定的觀眾，這要得益于 Quentin Tarantino 等導演的支持。Tarantino 在2007年拍攝的致敬長期放映低成本電影影院的《刑房》（Grindhouse），也完全可以“汽車影院”（Drive-In）的名字來替代。

上圖：1993年8月10日，在賓夕法尼亞州 Allentown 北部牧場上的夏日夜晚，汽車在黃昏時排成一行，在 Shankweiler 的汽車影院觀看露天電影。這個影院已存在60年，但當時購物中心的多廳劇院、電視、錄像機及郊區(qū)地價上漲，都威脅到了它的生存。? AP PHOTO/RUSTY KENNEDY；中圖：電影《刑房》（Grindhouse）片段。? Goomba Stomp；下圖：攝影師 Robert Frank 作品集《美國人》(The Americans)中的底特律汽車影院，1955年。? Robert Frank

汽車影院地復蘇看起來似乎有些反常，但又不失合理。還記得1965年的奧斯卡的最佳影片嗎？估計想不起來了吧。但那個夏天如果你有去汽車影院，可以全然沉浸在《沙灘舞會》（Beach Blanket Bingo）兩位主角 Frankie Avalon 和 Annette Funicello 的歌舞氛圍中，你不太可能忘記那個場景。汽車影院售賣的不只是電影，它售賣的是全感官的觀影體驗。

不過，沒有人能料想到汽車影院會在疫情期間重新流行起來。有的運營商稱之為福禍參半。“人們有興趣到汽車影院看電影固然是好事，但我們誰都不想是在當下這種壞境中。”Vincent 說道，“我們大多數(shù)運營商都不得不以50%的能力運營。”

而目前，北美的電影業(yè)與汽車影院捆綁密切。不管是今年春季上映的電影，還是很久以前的經(jīng)典老片，任何上映的影片都只能在汽車影院放映。好萊塢的編劇能編出這樣的劇情嗎？“有點諷刺的是，我們現(xiàn)在都開始制作汽車影院電影了。”Dante 稱，“我們當初就是這么開始起步的，現(xiàn)在看來，我們顯然也要這樣繼續(xù)收尾。”

撰文 Peter Tonguette

翻譯 萬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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