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寧

許多城市里，以前在“古風寫真”里看到的“漢服小姐姐”“漢服少年”，如今，在街頭已經從少見多怪變成了屢見不鮮。大眾對漢服及其背后的文化，已經從最初的好奇進階到了參與穿著。漢服在流行文化、歷史積淀和時代風貌多種色譜光源的交織映射下，呈現出一種新的文化色彩。近日，中國服裝協會等多家機構共同發布的《2022年中國新漢服行業發展白皮書》顯示：漢服產業和消費中高達80.4%的消費者對符合日常多元穿著需求的“新漢服”表示青睞。

衣冠文化，從來都不僅僅是穿衣戴帽，而是民生發展、時代思潮、風俗習慣等多種因素綜合作用下的外在表現。漢服，在不同年齡段和消費者中粉絲都在增加，“ 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這美好的樣子，讓許多人著迷。漢服破圈兒背后，是人們對傳統文化從淺嘗輒止，走向身體力行，直到創新今用的態度變化。

漢服風尚，由“簡單復古”走向“嚴謹求證”，對普及歷史文化，起到了潛移默化的推廣作用。許多漢服愛好者最初是被漢服的古意、優雅吸引。但一旦深入，漢服愛好者群體就會情不自禁求證一身襦裙到底來自哪朝哪代，當初什么材質，何種花樣？這并不是少數人的偏執，而是一旦走近漢服，就會如同結識了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情不自禁地想加深了解的自然反應。漢服經歷上千年的融合演變，形成了獨特的風格體系，傳承了30多項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受保護的中國工藝美術，一針一線皆有來歷。許多愛好者不滿足簡單的照貓畫虎穿戴，而是認真考據，從史料中尋找證據，認真復原當時的細節。進入漢服論壇，人們常會驚訝“高手在民間”，許多漢服愛好者，對歷史服裝演變的了解深度廣度早已超出了業余愛好者的水平。一朵常見的云紋，何時出現，早期為何紋樣粗糙，后期為何精致細膩，飽滿圓潤，都能與當時社會經濟發展相結合，說出個所以然來。而且，伴隨著這些“發燒友”的熱情普及，人們對古代服裝文化、當時的歷史環境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服飾發展本身就是不斷融合、改革、創新的過程。戰國時趙武靈王為了強國，倡導“胡服騎射”，窄袖交領右衽，遼代遼圣宗倡導漢化，遼代的國君在重大典禮時，也穿漢服，這些舉措都讓民族融合、文化交融向前一步；而絲綢之路西域文化的引進，又帶來了漢服面料肌理的變化和紋樣上的豐富，中原服裝上也有了獅子這樣的異域風情圖案。服裝的變化，背后恰恰是文明互鑒、文化交流、風俗習慣的尊重。

漢服在今天也在適應新的時代要求，改良和創新，新一代創造新漢服，這本身也是一種文化選擇。傳統漢服因為其裝飾華麗、面料精細、工藝復雜的特點，常常是作為禮服出現在重要場合。而今天消費者已經越來越傾向于對漢服進行改良，讓它更適應日常穿著，讓舒適與古風并存，優雅和實用同在。畢竟，古代民間華服絲履是極少數，荊釵布裙才是日常。現代漢服產業已經可以用合成面料模仿出絲緞的光澤與懸垂感，而材料成本和養護成本大大降低；更便利的腰身，恰當的裙擺，都降低了漢服日常穿著的難度。這并不是對傳統工藝的不敬與背叛，而是在現代科技發展加持下，廟堂奢侈品真正走下神壇的大趨勢。回望近百年來的時尚文化，雖然繁復奢華始終占有一席之地，但是總的來說，普通大眾的選擇還是越來越傾向于簡潔實用。

漢服，穿越千年卻依舊保持著魅力與生命力，這不單是美的力量，更多的是穿著、制作、設計漢服的無數中國人，創造的輝煌歷史在以另外一種方式，在新一代的人身上綻放光彩。“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不僅僅活在我們的書里、夢里，也能出現在我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