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的意義—品嘗美食的意義
憑借現象級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風味人間》,陳曉卿開創了美食紀錄片這個新品類。除了影像,他的文字也安慰了無數追尋美食的靈魂。日前,陳曉卿推出了最新美食隨筆集《吃著吃著就老了》。這是一部“吃透人生”的隨筆集,更是一本“掏心掏肺掏胎記”的誠意之作,捕捉過去四十年與“吃”相關的人和事。
每個人都可以在“吃”里找到歸屬。從17歲出門遠行,進京上學,到誤打誤撞成為一個美食紀錄片導演,再到后來成為全國聞名的“吃貨”,漫漫人生路,陳曉卿的每個階段都有與食物相關的記憶。
“食物不再是一個簡單的,慰藉腸胃的物質,它身上富集的信息既有鮮明的個性,又有非常強烈的生活氣息。即便是同一種食物,在這個地球不同的地方出現,它既會有同一性,又會有差異性,有時異曲同工,有時候又南轅北轍。所以我總結說,吃百家飯,行千里路,等同于讀萬卷書。食物與所在地區氣質的某種勾連,以及食物自身流變的秘密一直深深吸引著我。就拿粑粑來說,稻米,通過不同的加工手段,居然能演變出那么多美食,粉、圓、粽、糕、糍、丸、糟、糜、堆……即便是和粑粑性質類似的年糕,也有不同的稱呼。僅在廣東一地,客家人稱之為粄,潮汕人稱之為粿,而粵西人則叫它籺,這一切,是多么有趣的現象。”對于美食,陳曉卿有著自己的理解。他在文字里傳遞至味在人間的美食哲學——“美食不是小眾的,它藏在大多數人的一日三餐里。”
“無論時間還是地點,沒有人能把我,與一種叫‘美食’的東西關聯上。”在《我姓陳,吃人陳》的自序文章中,陳曉卿回顧了自己關于“吃”的記憶,他寫自己年輕的時候,“我從小就這么饞,永遠有一個空空的胃,像饑餓的灶坑盼望柴火一樣,焦急等待填進去的食物。在那樣的年月里,吃飽,只是勉強;解饞,往往只有年節的時候才能實現。我在很多文章里都回憶過,同時也覺得對食物的渴望是大多數人的天性。……一副永遠吃不飽的樣子,飯量驚人。”陳曉卿還記得自己人生中的食量巔峰的那一頓會餐:“記得剛走出大學校園,組織分配‘下基層鍛煉’一個月,之后在北京郊區的房山廣電干校集中……于米飯先上來,我先打了半斤米飯,然后又吃了四個二兩的饅頭,這時候一兩一個的大肉包又蒸好了,依然被我面不改色地消滅了十個……”
自從接觸美食圈,準確地說開始寫美食專欄之后,陳曉卿的體重比文字增長的速度還要快。“但我仍然沒有停止吃喝,各種飯局招之即來。那時候,特別喜歡焦桐先生寫的書,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一醉方休,酣暢。”直到這兩年才感受到人上了年紀,飯量越來越小,酒量越來越差,消化越來越弱,體形越來越胖。“人生就這么宿命,胃口大開的時候沒那么多美味,有了美味又無福消受。”不過幸好,在這十多年里,陳曉卿留下了一些文字,從中完全可以讀出他隨年齡而改變的心態。陳曉卿說,重溫這些文字,能感受到那些穿透食物的時光流逝,以及時間河流里的氣味和口感,這也是《吃著吃著就老了》書名的由來。
在新書《吃著吃著就老了》中,陳曉卿以人生經歷為經線,以對食物的認識和態度為緯線,編織出一個關于美食和人生的故事。陳曉卿說,美食的終極意義在于獲得生理和心理的幸福感。這種幸福感是非常主觀的,有時候和食物本身相關,有時候和生活經歷相關,吃家常菜得到的滿足感,吃燕鮑翅并不一定能得到。“年少時候,好吃是六毛錢的缸貼子,鄰居家的西瓜醬,第一次下館子時把嘴巴燙出泡的蕭縣羊肉湯,這些是刻在基因里的叫鄉愁的東西。一個外地務工人員的北京記憶,是難過時府右街的延吉冷面,寒夜里24小時的麻花,以及人手一把肉串,喝著工業啤酒,聊著維特根斯坦的歲月。美食并不小眾,它藏在大多數人的一日三餐里。說到底,于勒叔叔的生蠔和父親病榻前的蘿卜絲汆丸子并沒有本質區別——你吃到的,就是最好的。”在《吃著吃著就老了》這本新書中,讀者可以感受到故鄉與世界之間,通過食物建立的連接,每個人都可以在“吃”這件事上找到歸屬感。
這部作品也得到羅永浩、作家馮唐、美食家蔡瀾、央視主持人白巖松等名人大咖的傾力推薦。白巖松評價說:“我一直覺得陳曉卿的美食文章比他導演的美食紀錄片更好看,因為一個紀錄片由于各種原因很難讓他全部按自己的意愿來,但文章卻可以由他任性地掌控,雖然信馬由韁,卻原汁原味原生態。原來陳曉卿可以更有才!”馮唐表示,陳曉卿既是喜好吃的人,又是能讓任何一個飯局變得好吃起來的人。從這個角度講,陳曉卿是最好吃的人。羅永浩評價,作為當代中國影響力最大的資深美食家,陳曉卿在本書中甚至不惜影響自己日隆又日隆的聲譽,勇敢地提到他熱愛的幾家爛餐館,講述了他和那些糟糕食物之間隱秘的故事。這些他曾經“諱莫如深”的“個人的飲食偏好”,按他的原話,“像胎記一樣私密”。“作為陳老師多年的鐵粉,這是我個人最喜歡的部分。如果你和我一樣是陳曉卿老師的粉絲,一定不要錯過這本掏心掏肺掏胎記的誠意之作。”
看過的風景,吃過的食物,聊過的朋友,都是人生。《吃著吃著就老了》中,陳曉卿分享了幾十年人生里眾多或私藏多年或已與友人分享過的美食故事。比如始于17歲的那次遠行:“這一年的9月,我到了北京,在嶄新的環境里開始了大學生活。然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開始感到哪里不對,刨除想家的因素之外,最主要的就是食欲不振。按說,廣播學院食堂在北京高校里算做的不錯的,我和同學們也偶爾湊份子“進城”去吃北京的館子,但這些都沒有辦法平復我對家里食物的思念。一個人,確切地說,只有當他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環境,離開自己的家庭,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才會理解所謂的故鄉不僅僅意味著熟悉的人群,也不僅僅意味著熟悉的景物,熟悉的味覺習慣,顯然也是故鄉重要的組成部分。我有一個科普作家朋友,叫土摩托,他對美食家筆下所謂的‘故鄉滋味’,或者‘媽媽的味道’是這樣解釋的:除了人在童年時代養成的味覺習慣之外,每個人的消化系統菌群都像自己的指紋一樣,有著獨特的組織方式。長時間吃慣了一種或幾種食物,腸道的菌群就會相對固定下來,只要遇到類似的食物,就能熟練的進行各種分解。而遇到了陌生的食物,它就會手足無措,甚至會鬧情緒。在北京讀大學的第一個學期,我的腸胃一直在鬧情緒,直到我寒假回到家里,報復性吃喝了一整天,世界才逐漸安靜下來。等再次踏上去往北京的列車,我的包里已經放滿了各種故鄉的食物:燒雞,酥糖,臘鵝,還有我媽媽特地留出來的糯米粑粑。……至今想來,17歲那年的離家,是我成長過程中非常重要的時間節點。它讓我切實感受到了一個叫故鄉的東西,不僅從心理層面,也從生理的層面。與此同時,我開始主動嘗試和接納更加豐富的食物,要知道讀大學之前,我甚至不能吃辣椒的。假如沒有十七歲的遠行,我現在會不會也會像我媽一樣,成為一個口味界線非常清晰和狹窄的人呢?我真的說不好。后來我成了一名紀錄片導演,職業需要我不停與人打交道,而食物恰好是人與人之間交流最便捷的媒介,用中國話說,沒有什么不能用一頓飯解決。為此,我不得不帶著好奇心,品味各種匪夷所思的吃食,漸漸地,我變成了一個‘世界胃’,可以出國十幾天不吃一頓中餐,心安理得地享用幾乎所有的在地食物。……游走在故鄉和世界之間,尋找風味,尋找人和食物之間的關聯,這一切,都開始于17歲那年的遠行。回顧這些年吃過的飯,走過的路,《風味人間》有句旁白很能代表我的感受:人的口味就是這樣,有時像巖石般頑固,有時又像流水一樣豁達。”
自從自己成立稻來工作室之后,陳曉卿拍片多,很少有安靜下來寫字的時間。“一是因為忙,二也是懶。不過和美食打交道已經成了我的職業,作為‘專業選手’,我可以持續保持對食物充沛的好奇心,永不停步,從不忌口,永遠充滿期待,才能把食物故事講得生動。因為食物,是我了解世界最美味的通道。”
“一切大發明都源于小裂縫,偉大的食物也是一樣。”很多食物看上去既簡單又平靜,但它的背后幾乎都包含著人類發展波濤洶涌的圖景。(讀者報全媒體記者 何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