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大小便語句-警告大小便語句有哪些
文 | 苗德歲(美國堪薩斯大學自然歷史博物館暨生物多樣性研究所教授)
明代詞人楊慎寫過一首小令《敦煌樂》:“角聲吹徹梅花,胡云遙接秦霞。白雁西風紫塞,皂雕落日黃沙。漢使牧羊旌節,閼氏上馬琵琶。夢里身回云闕,覺來淚滿天涯。”這寫的是蘇武牧羊和昭君出塞的故事,我讀顧春芳新作《敦煌靈犬》時,曾多次讀到動情處,不禁“淚滿雙頰”。
三年前,我曾讀過樊錦詩先生的口述自傳《我心歸處是敦煌》,執筆者便是顧春芳,對她并不陌生。
我特別喜歡這本書,主要出于三重原因:一是愛狗;二是喜歡敦煌以及敦煌學研究;三是契合我對動物行為與人類心理的起源與演化的研究興趣。
首先,我是愛犬者,家里養著兩條狗,它們不是“寵物”,而是我們不可分割的家庭成員。
美國前總統杜魯門有句名言:“在華盛頓,你若想找個朋友,那就養條狗吧。”在俄羅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一書中,描寫了一個老頭和他的老狗。
每天晚上,老頭和他的老狗都會到一家客棧,那條老狗把頭依偎在老頭的雙腳之間,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直到老頭跟朋友們閑扯完,領它回家。
一天晚上,老頭起身要離開客棧時,老狗沒有起來,老頭輕喚它的名字“阿佐卡,阿佐卡”,它還是一動也沒動。老頭又用手杖輕輕地捅了它一下,它依然沒動。老頭跪下來,用雙手捧起它的頭,發現它已死了。
老頭呆呆地看著它,不敢相信它已死了,將他那蒼白如灰的臉,貼在老朋友的頭上。屋子里死一般地沉默了一分多鐘,旁邊的人都被這場面深深地感動了。
老頭渾身顫抖,臉像一張白紙……讀到這里的時候,怎么不令人潸然淚下呢?是啊,那老頭和他的老狗相依為命啊——人們,大多也是因為害怕孤寂吧?因為狗算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最忠誠的朋友了。
《敦煌靈犬》是關于莫高窟的守護犬“樂樂”一家的故事,并且是有真實原型的,讀來格外可信感人。尤其是讀到“樂樂”被帶到城市里過了一段時間,享受到城市生活的舒適安逸而樂不思“窟”,但最終為了一種“執念”和“使命”還是毅然回到了莫高窟的時候,我不禁聯想到樊錦詩在自傳中講述自己曾經歷過類似的內心深處的掙扎。
其次,因我半個世紀前讀了徐遲先生的報告文學《祁連山下》,深受感動,一直向往著敦煌和莫高窟。上世紀80年代初出國留學后,我曾有一段時間讀了胡適先生的許多書,里面談到了敦煌學研究以及他在海外博物館讀“敦煌卷子”的故事,這使我更加想去訪問敦煌。
十多年前,終于如愿以償。參觀莫高窟真是終生難忘的經歷,也令我更加景仰樊錦詩這些莫高窟的守護者們——由衷崇敬他們的執著和奉獻精神。這也是為什么我讀顧春芳新作,對莫高窟守護犬樂樂一家的動人故事如此“入戲”的根本原因。這哪里是什么奇幻小說,簡直就是可歌可泣的真人(及犬)真事啊!
最后,“三句話不離本行”,簡單談一談狗與進化生物學以及人類心理官能的起源。
我研讀達爾文《人類的由來與性選擇》多年,發現他用了大量的篇幅描述狗的“聰明”和靈性,借以論證人類的智力演化是從動物那里“一脈相承”來的。
達爾文搜集了大量有關狗的復雜心理官能的例證,其中許多饒有趣味。最有說服力的是有關狗的想象力和理性思維。達爾文指出,在人類的所有心理官能中,想象力和理性堪稱處于頂峰。同樣,在動物復雜的心理官能中,想象力和推理能力(即理性)也被視為最高級了。
比如,在極地的北冰洋地區,人們發現拉雪橇的一群狗在遇到薄冰的時候,會立即彼此散開,而不是繼續保持密集的隊形,以便使它們的重量較為平均地分布開來,不至于壓碎薄冰,并似乎借此警告主人前面的冰已經變薄了,可能有危險。
此外,還有人注意到,當帶著兩條狗穿越一片廣闊且干燥的平原時,它們渴了的時候便多次沖往凹地去找水喝。但是那些凹地并不是溪谷,也沒有一點兒濕地的氣味,因此根本就沒有水。它們這樣做,像是“理性”地知道水往低處流,低凹的地勢可能是有水的地方。
尋回犬是一種獵犬,就是跟隨主人,跑出去把獵物給叼取回來的品種。因而,它們尤其聰明、聽話、穩重,并知道叼咬獵物時用力的輕重。
一位獵人射傷了兩只野鴨子,它們落在了小河對岸很遠的地方,獵人便示意尋回犬把它們取回來。那只狗開始想把兩只鴨子一起叼回來,然而沒有成功。由于鴨子只是受傷,于是它先把其中一只咬死,丟在一邊;把另一只還活著的先叼回來,然后回去再把另一只死的取回來。而在此之前,尋回犬遺傳下來的習性是不去傷害獵物的,之所以先把其中一只咬死,是怕它逃走。
顯然,這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的決定,顯示了它的推理能力克服了固有習性。
俗話說,“狗是通人性的”。它們所具有的這種與人類交流的認知能力,使它們在跟人類的合作上非常成功。這也是它們得以成功馴化的主要因素。
狗的認知能力的進化,顯然與促進它們繁殖成功有關。思維幫助它們解決了于生存至關重要的問題,這些思維類型進而得到強化,并演化出最大的認知靈活性,因而跟人類的合作交流愈加“琴瑟和諧”,這也代表了理性的成功。
狗狗非凡的聰明,歷來為許多的主人所津津樂道。正如作家劉亮程在《一個人的村莊》里寫道,“一條老狗的見識,肯定會讓一個走遍天下的人吃驚”。狗能理解主人手勢的含義,是大家見怪不怪的現象。
然而,達爾文之后的科學家研究發現,千萬不可小瞧狗的這種能力。因為其中涉及狗與人類的目光交流,以及它們分析和理解人類手勢所要傳達的信息的能力,在這方面它們比我們的靈長類近親(比如黑猩猩)更加高明。
最新研究表明,狗狗們這類表現,實際上跟人類嬰兒是十分相似的。科學家曾做過一項實驗,放兩個倒扣著的不透明杯子,在其中一個里面放進食物,通過手勢以及聲音,小狗總能迅速而準確地奔向那個藏有食物的杯子。而黑猩猩的成功率則只有小狗的一半。
科學家還發現,如果輔以示意的目光或友善的聲音,狗狗比黑猩猩的反應更迅速、認知能力更強,幾乎跟嬰兒一模一樣。
比如,面前放著許多相同的杯子,科學家要求嬰兒的母親把一塊積木放在正確的杯子里,并讓母親用目光示意嬰兒拿這只杯子。盡管嬰兒并沒有經驗,他還是毅然選擇了媽媽放積木的杯子,因為他認為媽媽示意他這樣做,對他肯定是有好處的——盡管他并不知道為什么要取這只杯子,而不是另外一些杯子。科學家跟小狗做了同樣的游戲,它們也像嬰兒一樣去取放積木的杯子,盡管積木不是食品。
動物心理官能的復雜性,在狗的身上得以充分體現。狗的老祖宗是狼,在智人演化的早期,我們便與狼共舞。大約一萬多年前,人類已經成功地把狼馴化為狗。在洞穴的巖畫上、在古埃及的墓葬中,都發現了人類和狗為伴的證據。
早期人類的社會單元以及“-采集”的生活方式,與狼群的結構有許多相似之處,這是人與狗能和睦相處、同舟共濟的基礎。
一萬多年來,人與狗之間的關系,一直是兩廂情愿的主仆關系。狗對人的敬畏和崇拜、人對狗的愛憐乃至于依戀,使兩者之間的親密關系十分穩固。否則,蘇秦落魄歸來,妻不下織、嫂不為炊,為什么偏偏只有老黃狗親熱地向他搖尾呢?
在我看來,《敦煌靈犬》不只是一本寫狗的書,還是一本寫人(尤其是像樊錦詩那樣的敦煌守護人)的書。它不僅是“奇幻”,而且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記錄;書中對樂樂一家心理活動的刻畫栩栩如生,并不單是出自奇思妙想或運用擬人手法,而且在科學上也立得住。此外,顧春芳細膩唯美的文字以及娓娓道來的講述,確保這本書成為雅俗共賞、老少咸宜的優質讀物。毋庸贅言,陳漢煜的優美插圖也為這本佳作錦上添花。